儀:徐神父,你印象最深刻的聖誕節是哪一個聖誕節?
徐:說來真好笑,我印象最深刻的聖誕節,不是在羅馬的聖誕節,也不是我做本堂神父時第一次所主持的喜氣洋洋的聖誕節。讓我畢生難忘的聖誕節,竟然是我四歲時,在大澳所過的聖誕節。
儀:為什麼呢?在六十年前,大澳是香港最落後的小漁村,難道那個大澳小教堂有最好的禮儀、最漂亮的馬槽、最好的唱經班嗎?
徐:都不是,大澳確實非常落後、非常貧窮,教堂非常簡陋。做彌撒的是一位講廣東話只得「細半桶水」的外籍神父。大澳教友極少,平常每月只有一次主日彌撒,所以沒有任何善會組織,也沒有聖詠團。那時我家很窮,比教堂窮得多,我是一個名副其實食不飽、著不暖的窮家孩子。「聖堂」這兩個字,對我來講已經是「救恩」的象徵。因為當我四歲時,就是1947年,剛好是世界大戰結束後兩年,聖堂負責派救濟品,我家也是受惠者。而且,每年刮颱風,我家的鐵皮屋總是搖搖欲墜,於是就全家去教堂避難、避風。和今天香港的新聖堂,花費動不動超過千萬元甚至上億元來比較,大澳當時的破教堂,並不比白冷城外的山洞或馬棚好多少。也許亦因如此,大澳的聖誕更能保有二千年前第一個聖誕的原汁原味,而使我感動至今。
儀:我記得有一位心理學家好像說過:「一個人由一歲到五歲的這五年,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五年。這五年對他的影響,比他後來生命中的任何五年的影響都大。你的第一次聖誕節就發生在你人生的第一個五年內,所以才有那麼大的影響力。對嗎?
徐:對,那確是我生命頭五年中的第一個聖誕節。我想給大家介紹當時的背景。當時的大澳還沒有電力供應,子夜就是我們孩子說的「三更半夜」,是晚上的十二時。那是一個寒冷之夜,北風虎虎,整個世界都在絕對的黑暗中沉睡、瑟縮,那是一個萬籟俱寂的夜晚。然後,傳來了聖堂的歌聲:平安夜、聖善夜……。由於我三、四歲時,已開始讀三字經、千字文、幼學詩,所以懂得的字也不少,對於古書中的生命和宇宙,我忽然好像在聖誕歌中聽到、摸到、悟到。於是我趕去聖堂,一個人,因為爸媽都不是教友。在聖堂中,即使只有幾根小小的蠟燭,也足夠讓我驚訝地見到「黑暗中,光華射」。再看那第一次見到的聖母、聖嬰時,那是多少的慈祥,多少的天真啊!我什麼時候才能活在這樣的和平與寧靜的世界中?那是我生命中的第一個聖誕節的祈禱。好了,祝大家聖誕快樂、身心健康! |